大物，故意放松了身子，全身重量都壓在黃文佐身上。

自從文理分科分在了一個班級，體重二百五的郭宇飛經常在外面的過道摟著一百斤還不到施憶的小蠻腰，瞇著眼（那是他正常睜眼限度了），望著對樓的初中小學妹，嘆道：我們都是沒有一百斤的精品男人啊！

“對啊，也可以先告訴我。”李鴻燦單眉一挑。

許有晴趕緊轉身從大家的笑聲中抽離開。她在走廊上張望，捕捉施憶的身影。

匆匆上樓，想回自己的教室，樓梯口突然轉出一個人來，一個急剎車搖搖晃晃險些摔倒。“對不起。對不起。”許有晴又是一頭撞到別人身上。

“不看路？尋狗屎？”

施憶不徐不疾的語調，擡起頭來看見他冰封的面容，許有晴有些惱火，摸著頭，抱怨道：“還不是為了找你。你這一身排骨的好痛呀。”

“沒事吧。”

許有晴見他眼眸中，眾裏尋他千百度的欣然神色，猛然地甩開他拉著自己的手臂，負氣地說道：“不用你拉，我也不會摔倒。”

“襲我胸，還有理。”

“你、你有胸嘛。”許有晴眨著眼睛。

“小荷才露尖尖角，荷包蛋上兩顆棗。”

“什麽呀！‘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才對！”施憶嘴角微微一揚，仿若覺得無人知曉，卻落入許有晴眼中。

“寫好了？”施憶岔開話題。

“諾，你看。”許有晴雙手往前一伸展，把手中的稿子遞給施憶，“我發現你今天好像很高興呀，說話都不是兩個字兩個字的，都是三個字三個字的。還吟詩作對的”

“胡說！”施憶皺著眉，嫌棄地瞥了她一眼：“你數錯了。”

襲我胸，還有理。經常數數數錯的許有晴掰著手指頭：“你看沒有算錯。”

彼得德魯克在《未來社會的管理》裏說過，人類社會發展的趨勢，是社會分工的細化和深化。大學教育是往專業化的方向發展。初等教育階段的文理分科有助於……

“還不錯，挺專業。”施憶不禁點頭稱讚，又補充道：“字難看。”

“你今天到底為什麽那麽高興？”許有晴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

“有嗎？”施憶小滑塊般的喉結上下滑動。

許有晴摸著自己的喉嚨，清了清嗓子，學著施憶的樣子和語氣語調，也兩個字的說道：“有的。”

“因為，今天NBA的母牛隊打贏了比賽。母牛隊你應該知道吧？”施憶仍是認真看著稿子面無表情。

“哼，你騙我，NBA只有公牛隊和小牛隊，沒有母牛隊。”

“這你都知道！”

“那是呀！”那是許有晴跟黃文佐QQ聊天中知道的。她會向黃文佐詢問NBA的訊息。而她也會跟黃文佐講些曾小小和她們女生的事。

至於曾小小說黃文佐喜歡她的事，一瞬的興奮之後，許有晴始終覺得那是個笑話。她確信黃文佐喜歡是曾小小。

令許有晴感到意外的是，黃文佐也喜歡詩詞歌賦。

“今天是九月十三號？”

“是啊。”許有晴疑惑地問：“怎麽了？”

“離正式辯論賽還有一段時間，你看這裏……”

施憶往許有晴身旁靠了靠，指著辯論稿上的文段。遠遠望去兩人仿若相互依偎。

“你們兩人在幹什麽？”遠處剛傳來和尚的聲音，一轉眼和尚就已經到了身側。看來和尚是拜了政教處主任萬裏獨行林文寺為師學了淩波微步。風之子，只能這麽稱呼他。

“沒、沒，我們沒幹什麽。”許有晴又結結巴巴起來，慌忙往外撤了一步。

“還沒幹什麽！你手上拿的什麽交出來。”

施憶故意把手中的稿子捏成一團，雙手藏在身後。

上次在辦公室，親眼看見施憶幫著許有晴拿英語作業去交，此時又見兩人面色帶紅、支支吾吾忸怩的樣態，和尚更加篤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對，必須殺雞儆猴！有些人總以為他耳朵聽到的就是真相，目光所及就是世界。

施憶推了推許有晴，使了個眼色讓她回班級。

和尚也只顧盯著施憶手上的紙，對著他吼：“快交出來。

施憶面不改色地盯著和尚：“交什麽？”

“你手上的紙？”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老師讓你交上來你就交上來！”和尚咄咄逼人。

“老師也不能收我的私人信件吧。”

“我是段長！”見施憶終於無話可說，和尚下了最後通牒：“我希望你自己交上來，不要我動手！”

“不給！”施憶冷冷吐出兩個字，轉身就走。

和尚不再搭話，往前一步堵住去路，手上也沒閑著，上來就是一招少林三十二路擒拿手——探囊取物。和尚這招擒拿手使得是快、準、狠，看來和尚的外號不是亂叫的，除了他深谙唧唧歪歪之道，精通“大小乘佛法”。這一招便顯示他深厚內力。

施憶趕緊手中稿子一脫手，使了一招金蟬脫殼之計，然後匆匆下樓。

和尚臉上浮起欣然的笑容，一手摸著圓滾滾的大肚子，一手舉著搶到的“一頁情書”：彼得德魯克在《未來社會的管理》裏說過……他笑容剎然淒涼，只在心中嘆道：親愛的，那並不是愛情。

那心情估計只有費勁千辛萬苦得到《辟邪劍譜》，打開劍譜看見開篇第一句的君子劍岳不群師兄能感同身受。

三一、辯論會唇槍舌戰，鳥翔杯前功盡棄

“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晚上好。這裏是首屆‘鳥翔杯’辯論大賽的直播現場。”主席充滿激情的語調，讓平淡的話語都充滿了煽動性。

演播廳裏空調溫度調到了十六度，吹出的冷氣都冒著煙。現場的同學們還是不住的冒煙，如同一株株蒸騰作用達到最強的植物，汗如雨下。歡呼雀躍聲惹得空調上久未打掃的灰塵也歡騰起來，四處走動。

“首先，我們介紹一下今天三位權威的重量級評委老師。”主席微笑著說道，“政教處主任林文寺老師！”

臺下掌聲。（為了烘托林主任受同學歡迎愛戴的基本情況，此處配合音效效果）導播給鏡頭：林主任招手示意，頷首微笑。

“高二年段長趙智善老師。”

臺下掌聲。（方式如上，音效效果調小）。導播給鏡頭：趙段長招手示意，頷首微笑。

“‘鳥翔杯’辯論大賽的主要舉辦人——王國祥老師。”

掌聲雷動（此處沒有音效）導播給鏡頭：王老師舉手示意，呵呵傻笑。

三個重量級評委老師，金嗓歌王王國祥老師語文教學和辯論的權威性毋庸置疑。萬裏獨行林文寺好歹也是法學系出身，辯論本身就是看家本領，想當年也是校辯論隊的黃金大便手（此處為筆誤，應為‘辯’）。

和尚身為英語老師，不僅在本科目的教學上頗有心得，還不忘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除了在中華武術的傳承和大小佛法唧唧歪歪的深刻研究上面，沒想到對於辯論竟也成了權威評委老師！但是我們堅信只要能聽懂人話，聽懂漢語，一般來說還是權威的。

“接下來請雙方代表隊，做一個短暫的自我介紹。”

“年分四季，人分男女，課分文理。我是正方一辯論，許有晴。”許有晴起立，面帶微笑，微微欠身，吳儂軟語。

許有晴一起身場裏場外眼尖的人便討論開了。

“是那個什麽校花？”

“這麽醜！照片果然不可靠。”

“不知道是不是，貼吧裏說是一中校花，她是我們梓江的？”

“我想也是，長得差太多了，應該不是。”

……雙方代表隊簡短自我簡紹之後。

“接下有請正方立論，時間是三分鐘。”

“彼得德魯克在《未來社會的管理》裏說過，人類社會發展的趨勢，是社會分工的細化和深化。大學高等教育是往專業化的方向發展。中等教育的文理分科是更好的跟高等教育接軌的必然。我方從以下三個方面論證……”

許有晴平時習慣披散的頭發，今日特地紮了起來，松松垮垮地低垂，露出飽滿的額頭，顯現出圓潤的臉龐。她白凈的臉上，一對梨渦若隱若現，兩彎眼影似有似無。

“接下來是質辯環節，有請反方先進行提問，時間為一分半鐘。”辯論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主席的話語才讓施憶回過神來，把目光從許有晴的身上收回來。他春暖花開冰潮解封一般瞬時閃過一絲紅暈，想必是無人見到吧。原本專註傾聽的心思被打亂了：原來她也是這樣落落大方，伶牙俐齒。

施憶也許不知道許有晴或許只有在他面前才會結結巴巴、支支吾吾，灌下一杯二鍋頭般暈乎乎的。

“請問對方辯友，我國現行的中等教育是不是文理分科。”

“是。”施憶不浪費質辯的一分一秒。

“請對方辯友解釋如果文理分科好，為何在現行制度下，產生‘高分低能兒’等各種教育畸形產物。”

“‘高分低能兒’形成的根源很大程度上在於家庭生活教育的缺失。”

“‘高分低能兒’形成的根源在於現行制度的不合理性，已經是諸多教育專家的共識，豈是對方辯友不是就不是，難道對方比專家還專家？”

“我知道什麽對或不對，我知道將軍說的話不一定對。並且我們姑且認為對方辯友所述是對的。畢竟‘高分低能兒’現象只是個例、特例。以個例、特例來否定現行教育制度，豈不是有以偏概全之嫌。”

掌聲四起，反方剎那啞然。

“請問對方辯友知不道二十一世紀最缺什麽樣人才。”反方另辟蹊徑。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我不知也。請對方辯友提問。”施憶做了個請的手勢。

“據美國相關科研機構報告，二十一世紀最缺乏的是全方位，跨領域的通識人才。

“對方辯友一直陷入一個邏輯誤區。一、是的，全才是比專才要能幹。但是就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三教九流，無所不通，諸子百家，無所不曉的諸葛孔明，也算不了小滑塊的摩擦力，配不平化學方程式啊。會語數英，物理化，政史地生……我不禁想問一句到底要多少才能算全才呢？”施憶如說單口相聲，連珠炮彈一般一氣呵成。

施憶頓了頓繼續說道：“二、我方一辯一再強調過，人的精力和時間是有限的。人是群居動物，人類社會講究協同合作。大家通過合作和分享就能把事情辦好何必一個人無所不能。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們分了文理科，正是有晴美女用淵博的文科知識佐以我們嚴謹的理科思辨才讓我們的辯論精彩紛呈啊！”

美女？許有晴手中緊握的筆隨著腦袋飛速轉動著，捕捉著對方任何一絲邏輯破綻。她突然被施憶一調侃，不自覺地在便簽上畫出奇怪的符號，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凝成一滴一滴，火辣辣的臉蛋如久旱逢甘霖的大地，來了一場及時雨。

“三、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文理分科可以讓我們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所選擇的文科或理科。分科之後，比如，我選擇了理科，但並不代表我們就不再學習文史知識，只是我們把精力更多放在理科知識。分手了還可以做朋友嘛，但你對女朋友和對女性朋友的精力不可能一樣吧。”

竊笑不止，掌聲雷動。

接下的自由辯論，總結陳詞，一環扣一環，高潮疊起。

“經過一番唇槍舌戰，雙方打得是勢均力敵，辯得是精彩紛呈，難舍難分，接下來的時間交給我們最最最權威的評委老師。”一番客套話之後，主席突然接著說道：“在我們同學們中王國祥老師有著‘金嗓歌王’的外號。現在趁著這個小小的間隙，請翔哥給我們來一首好不好。”

好好好！臺下的觀眾開始起哄，。

那天金嗓歌王竟然拋棄他一貫的《鐵血丹心》、《外婆的澎湖灣》、《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之類的歌，唱了一首當下的流行的《老男孩》。

轉眼過去多年時間，多少離合悲歡

曾經志在四方少年，羨慕南飛的燕

各自奔前程的身影，匆匆漸行漸遠

未來在哪裏平凡啊，誰給我答案

那時陪伴我的人啊，你們如今在何方

我曾經愛過的人啊，現在是什麽模樣

施憶隨著觀眾打節拍。忽然，身子微微後仰，仿若小時候，施燦月家的大黃，輕扯衣角。他低頭一看，只見許有晴兩根手指輕拉衣角。

許有晴眼簾低垂，抱怨道：“剛才幹嘛拿我開玩笑。”

“沒有啊。”施憶臉上讀不出一絲情緒：“胡說！”

沒有開玩笑，還是沒有什麽？許有晴揣度他的意思，臉上如同刷子粉過墻一般，心中罵道：神經，油嘴滑舌！

“首先，我們感謝王國祥老師給我們帶來如此動聽的歌曲。”主席接著說道：“經過我們權威評審老師地討論，現在結果已經在我手中，我現在公布，此次辯論大賽，獲勝的年段是高一年段。”

施憶和許有晴相視一顧，彼此的眼神中都掩不住的落寞。

“獲得最佳辯手的是……”主席故意停頓、拉長了尾音。

依照國際慣例，獲勝一方和最佳辯手是分屬兩邊的，按照這個情形最佳辯手應該非施憶莫屬了。

許有晴！！

臺下的掌聲響了好久，許有晴才反應過來，還來不及高興，卻側著臉看著施憶，只見他鼓著掌，微笑著，永遠冷峻的目光此刻溫柔得像窗外的月光。

比賽結束後，叢綜合樓回教室的路上。

漂泊的雲擋住了月華，白色的燈光在藝術長廊開出一道明亮的通道，投映在小樹上的光，在地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子。爬上小樹的三角梅在樹上留下一個個炙熱的吻痕，蒼翠欲滴的小樹裹挾著三角梅的紅在風中搖曳。

一路無言，相伴而行，兩人像是刻意調整的步調，踏出的聲音統一得仿若一人。

在施憶一步之後的許有晴突然加快了步伐跟了上來：“覺得不甘心嘛。畢竟準備了那麽久。”

“人生很多事就是徒勞無功的。”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施憶想了想補充道：“過程才是精彩的吧。”

“你也看了？”許有晴記得這是《那些年》的臺詞。

施憶點點頭。

“好羨慕沈佳宜有一個柯景騰。”

“不用羨慕，你也有。”施憶步調突然慢了半拍，兩人並肩而行。

“嗯？是……”許有晴後半句化成一根魚刺卡在了喉嚨，“是、是誰呢？”

三二、青春期何以虛度，游園會兩人三足

“你會知道的。”施憶閃爍其詞：“每個人都有他的柯景騰吧。”

“嗯？”施憶模擬兩可又信誓旦旦的語氣，讓許有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其實，女生羨慕一個柯景騰為你守候，這樣當然幸福。但是對於柯景騰未免太殘忍。沈佳宜或許根本就沒喜歡過柯景騰，完全是他的一廂情願吧。”施憶岔開話題。

“一廂情願？”許有晴心中微微一顫。若是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就算是一廂情願，默默關註，都是心滿意足的吧。

“不管沈佳宜有沒有喜歡柯景騰，在我們這個年紀或許都應該談一場戀愛吧。”許有晴擡頭望天，眼底閃耀著星光，幻想著偶像劇中的你儂我儂。

“不會有結果的。”

“誰說會沒結果！人生很多事就是徒勞無功的呀。”許有晴微微嘟著嘴，理直氣壯地說：“過程才是精彩的吧。你說的哦！！”

皎潔的燈光浸染著她白凈無暇的臉龐，從未見一向怯懦的許有晴如此剛毅。她嘟著嘴的模樣，卻令施憶想起了和他青梅竹馬，那個天藍色碎花裙的女孩。

許有晴見施憶晃了神，想象著自己說那些話時，該是怎樣兇悍的模樣。她低下頭來，捋了捋劉海，仿若喃喃自語：“有時候，我想像包子一樣在老師的眼皮底下偷吃東西；像啊燦一樣勇敢，喊著追著那些欺負我們的人打；像男生一樣翹課去打打籃球。”

“還有、還有像小小那樣有個男生牽著我的手在操場上慢慢的走……”說到這裏，許有晴的臉又是火辣辣的。她起頭來篤定地望著施憶：“我希望青春漫長到我能做完所有徒勞無功的事情！”

藝術長廊也不長，一步兩步上課忙。轉眼間，兩人已經從綜合樓走到教學樓。

“翹課？戀愛？打架？……你覺得青春就該做一切瘋狂的事？”他往常冰封冷漠的神情，異常地認真而嚴肅。

許有晴思考片刻，還是點點頭：“你不覺得應該給我們的青春留下美好的回憶嘛。”

“美好回憶？”施憶僵硬的臉上拖出一絲笑意：“是現在偶像劇的青春懷舊風潮太盛，還是我們的判斷力太差，你怎麽也這樣的想法。”

我怎麽了嘛。見施憶仿若大失所望，氣急敗壞的用“這樣”這種含糊的字眼來描述，許有晴低垂著頭，仿若做錯事的小女孩，不敢言語。

“死人才剩下回憶，生者還有未來。我想我們將來輝煌的模樣，才是現在青春鑄就的美好回憶。以青春的名義來揮霍，未來會變得支離破碎吧。”施憶緩了緩語氣，語重心長，仿若老者：“當將來生活窮困潦倒的時候，青春只能蜷縮在墻角，為曾經的年少無知、肆無忌憚，無聲地哀悼。那是，沒有美好的回憶，剩下失意填充生活。你覺得呢？”

到了二樓理科段，施憶回了班級，消失在走廊裏，留下還要獨上高樓的許有晴。她反覆咀嚼著施憶的話：以青春的名義來揮霍，未來會變得支離破碎吧。沒有美好的回憶，剩下失意填充生活。

不知覺中，施憶填充了許有晴的生活，無孔不入。當它成為過往時，將來我該拿什麽來想念你，快樂或憂傷。

“啊晴，你真是太棒了！”剛走進教室，顏以若迎面撲來給了個大大熊抱，許有晴嘴巴不自覺的張成零型，被顏以若塞進一顆糖，甜味在口中四溢散開。

“對啊，太厲害了！”郭婷婷也暫時放下忙碌的筆。

“對了，明天下午還有游園活動，要不要一起去玩。”顏以若搖晃著許有晴的手臂：“好，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就這麽說定了！”

含化口中的糖，許有晴迷迷糊糊答應了顏以若。她腦子裏倒騰著施憶的話——那該是日月書屋的老爺爺、老奶奶沐雨櫛風、飽經滄桑後才能體會深度。

叮叮叮……下課鈴響。

許有晴和郭婷婷就被顏以若拉著匆匆下樓。在二樓樓梯口和施燦月、龔漪雲、李鴻燦、施憶和黃文佐一行人險些撞成一團。

綜合樓前音樂噴泉的廣場上，劃分成一個個小場地。投籃、猜謎語、搶椅子、盲人摸象、打保齡球、夾乒乓球……各式各樣的活動。

廣場上臨時搭建的舞臺，各色氣球鼓脹著肚子，飛舞的彩帶，金光閃閃。街舞社、書畫社、吉他社……各種社團輪番上陣，紛紛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吸招納新社員。

“兩人三足”場地前的任彬彬戴著個顏色誇張的帽子，輕倚在桌子旁，輕輕搖著手中的扇子，所謂峨冠博帶、羽扇綸巾，周郎玉貌。

他扭動著比三角梅還柔弱的身姿，肥臀高翹，風姿卓越。一指蘭花，倚欄而笑，拉著過往的同學，尖銳的聲音勸著：“嗯哼~小哥哥、來試試嘛，快來玩啊。”“兩人三足”盡享郎情妾意。他嫣然一招客的老鴇，恍惚間“兩人三足”的場地仿若匾額高掛：怡紅院。

一行人不小心游走到生意冷清的任彬彬的“兩人三足”前，統統被他一把逮住。

“文藝匯演《白雪公主》今天要排練，我差點忘記了。”龔漪雲恍然大悟般對著李鴻燦擠眉弄眼。

“婷婷，螳螂兄等下不是要給我們數學特訓嗎？時間也快到了。”顏以若還沒等郭婷婷說話，連拉帶拽將她拖走。

許有晴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兩兩離去，廣場上人潮湧動，同樣的白襯衫、黑西褲，仿若滴水入海，一不小心藏到人群中便再也難以尋覓。

轉眼間，只剩下施燦月、許有晴、施憶和黃文佐四人。任彬彬拉扯著嗓門說什麽也不肯放他們走。

“我跟啊憶一組。”施燦月笑著將黃文佐往許有晴身旁一推：“你跟啊晴一組。”

“我、我不會玩呀。”許有晴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種要跑動的游戲我一向很笨的。”

“不會啦。這家夥才笨呢。”施燦月指著施憶。

“燦大媽！”

施憶還未來得及反駁，施燦月上來就是一肘：“怎麽不服？小時候偷三叔的地瓜，老是笨手笨腳，害我要回去救你結果被三叔逮住。”

“沒事的。我也很笨。”黃文佐微笑著，摸摸紮手的板寸頭。

反應很慢的許有晴，刮腸搜肚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絕，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

他們兩兩成隊，準備就緒站在起點。

一、二、三、開始！

施憶和施燦月相互緊緊摟著肩，喊著一致的口號“一、二、一、二”有節律地快速平穩向前。

許有晴見他們倆腳上系的紅綢子，仿若月老的紅線將兩人緊緊捆綁在一起。念頭一閃而過，竟忘了邁開腳步。只是她沒註意到，黃文佐也是被他們腳上的紅綢子束縛住，而舉步不前。

許有晴和黃文佐很快落後了。

黃文佐將許有晴無處安放的手拉過來，搭在了自己的腰背上。指尖傳來溫度，觸碰著溝壑硬實的肌肉，許有晴羞紅了臉像鼓脹的紅氣球，就要爆開。

眼看施憶和施燦月就要到達終點了，黃文佐本來搭在許有晴肩上的手，突然緊緊摟住她的腰將她微微托離地面，以摟抱的方式，奮起直追。

許有晴被擠壓得難以喘氣，想掙脫開，身體卻不受控制的一動不動。黃文佐額頭上碩大的汗滴不住地往下掉，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此刻，“兩人三足”場地旁也漸漸圍滿了人，黃文佐出現的地方總是不缺乏看著他容顏大呼帥哥的小女生。

施燦月揮舞著一根巨大的五彩棒棒糖——獲勝的獎品，得意地笑。

“燦大媽，叫你的辮子再欺負我。”施憶將施燦月辮子高高拉起。高手對招，施燦月意識一動，手還未動。施憶早已看透，拔腿就跑。

仿若做了錯事的丈夫，被家中河東獅拿著掃帚追出家門：死鬼，給老娘回來，有種別跑……

兩人追逐嬉鬧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留下許有晴和黃文佐寂寂無言地穿梭在熱鬧的人群中，隨著夜色慢慢侵染天幕，仿若將要上演一場盛大的晚會。

各個場地上工作人員都先後漸漸“收攤回家”，滿載而歸的同學們也漸漸散去。剩下幾個活動裏，意猶未盡的低年級同學為了贏取還沒送完禮物，還在努力拼搏。

身邊逐漸消散的人群，一旁形影相隨的黃文佐，許有晴越發的尷尬，突然覺得這似乎是一場預謀。

正想和他告別回班級，還未開口，黃文佐拉住了她。

黃文佐微笑著，猶如三月春風般，和煦溫暖，朝著投籃項目上正要收拾場地的小女生說道：“可以讓我試一下嗎？”

小女生望著黃文佐小雞啄米般不住的點頭，眼裏都要冒出火花來。

開始計時！

黃文佐二話不說全神貫註地投籃，球以超乎常人的速度不停扔出，在空中架起一道拱橋。

除了速度令人咂舌之外，更是彈無虛發，百發百中，引得周圍女生連連尖叫，拍手叫好。

按照規定沒送完的獎品就留給工作人員作為獎賞了，小女生些許艷羨望望一旁許有晴，將一個兔女郎發箍遞給黃文佐，仿若心有不甘地問道“我可以要學長的QQ嗎？”

黃文佐接過獎品，笑著說道：“好好學習。”

兩人走出幾步遠，自然擺臂，卻不自然地碰到黃文佐溫熱的手，觸碰間誇張的把雙手交叉放在腰前，做成辯論時候的姿態。

黃文佐輕拍許有晴的肩，將贏來的兔女郎發箍戴在自己頭上，伸出兩根手指比著V，還不時隨節拍彎曲。他上齒咬著下唇，露出兩個大門牙，月牙般的眼睛硬生生瞪成滿月，用喉腔發聲，含糊不清地唱著：“小兔紙乖乖，把門開開。”牙齒漏出來的風，濺出的唾沫星子在風中淩亂。

他對著許有晴傻笑著，周圍女生也呵呵嗤笑。

許有晴被逗樂了，黃文佐也越發開心，頭上戴的兔女郎發箍隨他搖頭晃腦，左右搖擺，順著三毫米的短發掉落下來。

許有晴順手接住，戴在自己頭上，巴紮著眼睛，唱道：“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

“你、你給我過來。”傳來萬裏獨行林主任的怒吼。

三三、國慶節螳螂傲嬌，奶茶店姐妹相聚

萬裏獨行林文寺突然出現，嚇得黃文佐和許有晴各自向外移了一步。他們順著林主任指的方向才發現：

不遠處的初中生——男生嘴上還沒有一點胡子的印跡，喉嚨上也還沒物理運動學中令人討厭的小滑塊；女生脖子上還掛著一只粉色的蝴蝶，身體還完全沒有江山起起伏伏的曲線。小男生臉上桀驁的神色，小女生幸福美滿的嬌態，兩人肆無忌憚的手牽著手，奔向遠方。

等到那對小情侶消失在轉角處，林主任也笑了，裂開嘴的弧度猶如額頭上的那道疤痕。

終於等來了國慶。

“我們這次國慶放五天。”螳螂兄話音剛落，如同小時候一個魚雷扔進公廁，激起無限民憤——怨聲載道，哀鴻遍野。

“他姥姥的，全部給我安靜。你們是不想放假了是嗎。”螳螂兄一貫和藹可親的神態。

瞬時，鴉雀無聲。

“叫什麽叫，其他學校都才放兩天，一中都才放三天。我們放五天！！”螳螂兄頓了頓：“這次我也沒有其他特別的作業。”

同學們心中竊喜，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

“就這五張考卷做完就好了。他姥姥的，鄭老師良心是大大的好，都給你們安排好了，一天一張考卷，一天也就兩個小時做數學，有空再改下也就再半個小時。你們還有時間好好放松一下……”螳螂兄奸笑著從講臺下拿出一摞考卷。

螳螂兄話音未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個班級炸鍋了。

“他姥姥的，你們吵什麽吵，就這麽一點點作業，愛做不做，反正鄭老師沒出息，你們就考不好，鄭老師最多就去教初一。”

施燦月將十幾張卷子塞進書包，想著等下的約會，也就不那麽憂傷了，如同校運會百米沖刺，神經緊繃地等待著發令槍的動靜，就等螳螂兄一聲下課。

校門口前，人潮湧動。一如既往的堵車。

“啊燦。”施燦月循聲望去，許有晴站在貼著一只藍胖子的紅色轎車前，紅藍相襯格外顯眼。顏以若也在一旁，笑得比藍胖子還可愛。

“啊晴，這哆啦A夢好可愛啊。”施燦月朝著她們倆走去，不禁讚道。

“你要去哪呀？”往南燈街的方向，並不是施燦月回家的方向，許有晴好奇地問道。

“去約會！”

“施憶小弟弟嗎~”顏以若學著她說“施憶小弟弟”幾個字時候的那股勁兒。

“青梅竹馬哦~”施燦月搖搖頭，辮子輕甩，興高采烈。

“那還不是施憶！？”顏以若拉著施燦月的手：“快說，是不是他啊。”

“是、施憶嗎？”許有晴擠出一絲笑容，也忍不住問道。

“放屁，怎麽可能是他，是個女生啦。”

微笑著揮手道別，施燦月沿著青石板路，隨著放學的人潮走來，不自覺地伸展雙臂，心裏哼起了“小燕子穿花衣，今天飛到我家裏。”

兒時那個跟她比翼雙飛的女童，如同遠走避寒的燕子再也沒有歸家。

步子剛停在一間奶茶小店門口，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喊道：“啊燦，這裏。”

國慶放假高峰期，急著歸家的人們和江城一中放學的人潮，狹小的青石板路擁擠而淩亂，或許不堪重負的青石板路和沿路破舊舊房子早就該拆掉了。

驀然回首，只見人群中一個高挑的女生在跟她招手：

精致的五官，面若敷粉，唇若點朱，猶若玲瓏細巧，寸理天地，粒埃見乾坤內畫鼻煙壺藝術作品。肥大的黑西褲，白襯衫包裹著精瘦的體格，仿若一只穿越千年的白狐，你看衣袂飄飄，衣袂飄飄。舉起掛在胸前的單反，瞄準了施燦月，鏡頭出反射出五彩的光。

直到她走到跟前，輕輕敲了自己的頭，施燦月才回過神來。

“啊汝姐姐！？”幾近驚呼。

“啊燦！”陳亦汝莞爾一笑，“怎麽了？見鬼了啊。”

“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哪有，你少嘲笑我了，你才是越來越漂亮呢，我要是像你這麽好的身材就好了。”

“放屁啊，你看我黑不溜秋的。哪裏漂亮了。”施燦月半臂折起的白襯衫，手臂流暢的肌肉線條，古銅色的皮膚，光澤閃耀。

兩人就近走進奶茶店。

學校外的奶茶店，在一間網吧的對面，藍色簡單溫馨的格調，伴隨著店主裝滿奶茶的盤子和讓一讓的聲音，總是滿座的熱鬧。個別椅子發出如同孩童咿咿呀呀學語的聲音，奶香雜著空氣中陽光的味道，肆意蔓延。

“我們五、六年沒見了吧。”施燦月仔細回想，掰著手指算著。

陳亦汝點點頭，接口說道：“不過以後可以經常見了。我爸的公司回來江城發展業務了。我現在也在一中讀書。以後我們就能經常見了。

施燦月又想起中考失利的事來：“唉，要不是我中考考砸了，說不定我們現在就同班了。”

“我們還以為你像外嫁的新娘，從小河那邊走了。”施燦月說著說著就笑了：“我和啊憶還有小強經常在河邊等啊等。”

“又不是‘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陳亦汝也笑了：“外嫁的新娘也要回娘家啊。你真是傻。”

“你怎麽跟啊晴一樣，出口就是唐詩宋詞的。”施燦月微微皺眉：“我們家啊汝姐姐這麽漂亮，應該很多人追吧。”

“嗯？啊晴？”陳亦汝眼神的蕩漾開來，微微搖搖了頭，似乎無奈：“哪有，別取笑我啦。”

“啊晴是我同學。超細化唐詩宋詞的，是個大才女哦。”施燦月喜鵲般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記得小時候，還不懂什麽嫁不嫁。還記不記得小強還跟我們說，小青要跟法海在一起呢！”

突然，施燦月註意到陳亦汝修長的指甲：“留那麽長指甲，不會被抓嗎？梓江超變態，什麽都管，留個長指甲都會被抓。就差沒規定上廁所該站著還是蹲著了。”

施燦月一邊說，一邊學萬裏獨行林文寺主任，放出電眼神功，指著遠處某個同學，結結巴巴說：“你、你、你給我過來！”

陳亦汝忍俊不禁：“不會啦，主要是我學古箏，懶得得帶撥片，就把指甲留長了。九月十三號的時候，江城中學生古典樂器演奏金獎哦。”

“這麽厲害！小妞什麽時候給爺彈一曲啊？”

“隨時都行。”

幼兒園伊始，將近十年的時光。除了淺滬大街上菜市場前的那條大紅橫幅從“認真學習三個代表重要思想”變成“深入貫徹科學發展觀”。

時隔多年，兩姐妹再次相見，似乎還停留在——猴仔爺爺對著那條橫幅，豎了個中指，吹鼻子瞪眼；三叔公挑著的擔子，伴隨著吆喝聲越走越遠；笑娘在家中做好了飯菜，守著一盞燈，倚著一扇門等待著歸來的人。

歲月拉伸的身體，如同夕陽拉長的身影那樣悄然。

小時候，陳亦汝發現胸前鼓起的膿包嚇得不敢告訴媽媽，告訴了啊燦，卻發現啊燦也跟自己一樣鼓起了兩個小膿包，而且似乎還比自己嚴重。想把它按下去沒想到它卻一點沒消去的跡象，反而越腫越嚴重，直到有一天，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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